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跑出來一股沖動，很想按住白栗的頭，狠狠地吻她。
宋念刻意壓低聲音，滿懷磁性，笑問：“栗子，能告訴我答案嗎？”
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他的身上，映襯得整張臉輪廓分明。
白栗歪著頭，想了想。
他像是畫裏走出來的美男子，卻又不過分陰柔，相反充滿了男子氣概。
倏忽地，想起了一句詩。
“有匪君子，如切如磋，如琢如磨。”
雙頰染了幾抹緋色，迎上宋念那雙脈脈含情的眼睛，白栗登時慌了，她連忙微低著頭，垂眸，聲如蚊蚋：“你比我從小到大見過的男生都要帥。”
說完就後悔了。她咬了咬唇，在心裏懊惱：呀，真的太丟人了！不想承認，可事實是——她居然差點被宋念迷住！
當白栗的話音落下，一支名為愛情的箭矢正中宋念的心。他似乎看到那個名叫丘比特的小家夥，在朝他招手。
這回，換作宋念臉紅了。偽裝好的高冷形象瞬間崩塌，燦爛的笑容一下子湧入了整張臉。
他的雙腿蠢蠢欲動，恨不得站起來跳個舞慶祝慶祝。
他喜歡的姑娘說，他是她心裏最帥的男人啊！
白栗低著頭，沒看見他這副癡漢的模樣。
“如果能用美/色/誘/惑/你，我樂意之至。”宋念扶住白栗的肩，一本正經。
她猛然怔住，把頭埋得更深了，因為臉頰已經紅透了。
他直直地凝視著她，傻乎乎地笑著。
兩人也不知道就這麽尷尬了多久。直到天邊炸開一道驚雷，才把不小心使用了互撩技能導致回不過神的他們拉回了塵世。
二人齊齊望向窗外。一道紫色的閃電無聲無息地映在眼前。
宋念皺了皺眉，手動輪椅讓自己離白栗更近一點。
猛烈的狂風打著玻璃窗，發出尖銳的聲音，如同淒厲的鬼叫。
看來，再過不久，可能會下大雨。
“我腿腳不便，走不快，能請你幫個忙麽？”宋念直說，語氣有些急，“天臺上有幾盆花，能勞煩收一收嗎？它們被放在很明顯的位置，你一上去就能看見。”
“好。”白栗準備沖上樓去，宋念叫住她，往她手裏塞了把黑色雨傘。
早晨出門時，她收到短信說，有暴雨預警。被上海的天氣預報耍了一年多，白栗已經是當玩笑看了。按經驗來看，頂多下毛毛細雨。她帶了把晴雨傘出門。
沒想到這回倒是準了。
幾個花盆整齊地擺在天臺的一角，很是顯眼。
角落相對而言避風，花盆安然無恙。白栗小跑過去，發現那是不同花色的三色堇。
這是她最喜歡的花，自己家裏也養了幾盆。
想不到，宋念也喜歡三色堇。
白栗把花收拾好了下樓，輪椅留在空蕩的客廳裏，已然不見宋念的蹤影。
抽油煙機的鳴響從廚房裏傳來。
白栗循著聲音靠近，看見了系著圍裙，杵著拐杖在切菜的宋念。
“聽說是特大暴雨，今晚你就別走了，在我這兒住一宿。”宋念聽見白栗的腳步聲，眼皮也沒擡，平靜地說道。
“沒關系，雨應該下不大，我打個出租回去，不麻煩你。”
說話間，暴雨如註，稀裏嘩啦地落了下來，打在窗戶上，劈裏啪啦。
宋念停住手中的動作，把刀放在案板上。他擡起頭，盯著她的眼睛，揚唇一笑：“一點都不麻煩。”
“我家裏沒別人，我不會做飯，生病也吃不了外賣，”他把案板往白栗那邊一推，理直氣壯地說，“你不留下來做飯，我就會餓死。”
白栗哭笑不得，看他一臉稚氣的樣子，竟也沒覺得生氣。“你這是在威脅我麽？”
“老朋友一場，你當真這麽狠心？”他的眼裏燃起了熊熊愛意。
白栗忽然想起了小張的那條助攻短信。
“我真的是……你初戀？”她猶豫了一下，還是問了。
宋念拿胳膊勾著拐杖，穩了穩身體。
“看來你都忘了。你以前說愛我愛得死去活來。什麽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，看來都是騙我的……”
宋念眼裏瞬間堆起了一個湖。
白栗抽了紙巾遞給他，懷疑他是不是傷了腿，連記憶也受損。
那是《還珠格格》，不是現實啊，少年！
“我真服了你。你先出去歇著，我做飯我做飯。”白栗攙扶著宋念出了廚房。
她回頭想看窗外，那窗戶玻璃上綴滿雨珠，蒙蒙一片。
急驟的暴雨如同奔騰的瀑布，聲音殷殷，猛烈叩著她的心扉。
一時半會兒也沒法回去。
這場雨持續了四個小時還沒結束。
照例被宋念趕出去的劉深打電話過來，說雨勢太大，他被困在了酒店裏，準備就此歇下。
掐滅電話的宋念有些心不在焉，明明端坐著在看新聞，餘光卻聚焦在斜面沙發的白栗身上。
女生窩在柔軟的沙發裏，捧著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。書的封皮被小抱枕擋住了，宋念看不清名字。許是看的太過入迷，連“形象”都沒得顧了，整個人呈現出放松的狀態，和飯桌上的拘謹的她判若兩人。
柔順的過肩長發隨意散落，她垂著眸，長睫毛時不時上下顫動，像是被按下開關的芭比娃娃。
白栗每翻一次書頁，宋念就悄悄往她那邊挪一點。書是她在書房裏選的，他想知道她到底在看什麽，那麽入迷？比對他更有興趣？
茶幾上的手機振動，是劉深發來的短信。宋念往左看去，他伸手，發現茶幾離得有點遠，手臂沒法一下子夠到手機。
他好像偷偷挪得有些遠了……
怕白栗察覺，他又偷偷挪了回去，在原位坐好，見女生依舊沈迷看書，沒往自己這邊瞧過來，松了口氣。
宋念暗自腹誹：老子都快要和初戀說上話了，你個臭劉深添什麽亂？
——小子，進展怎麽樣？要不要哥給你支個招？你哥我可是身經百戰，外號情天大聖，哈哈哈哈哈哈。
——都把人帶回家了，老實交代，搞定了沒？牽手、接吻、推倒，到哪一步了？
劉深一連發了兩條短信，每一條都讓宋念吃了啞巴虧。
沒有進展。
本來吃飯的時候，宋念本來打算順藤摸瓜聊點她中學的事，刺探些軍情，順便讓他攀個同學關系。
哪曾想，白栗一句“時間太久，記不太清”給把所有可能性抹殺在萌芽裏。雖說仗著這一點，他又厚臉皮地重申了一回初戀的事，但對方的反應冷淡極了。
“宋念同學，或許是我記不得了。造成你的困擾，我感到很抱歉。”她在晚飯的結尾對他說，好像還有些別的話要講，張了張嘴，最終放棄了。
宋念語塞，只好拿“晚飯真好吃”這樣的話敷衍過去。
後來，白栗提出想看書，宋念告訴她書房在哪。
坐在客廳裏，他豎起耳朵聽了聽窗外的雨聲，大雨踩著搖滾樂節奏似的從天上往人間潑。
他承認，他就是想讓她留下來，老天給了個機會，得好好利用。
可讓她留下來，他又能做些什麽呢？
這個問題，一直到劉深發來短信，宋念才意識到該做些什麽。
至少，得有個進展。
他快速地給劉深回了條短信。
——你個語言上的巨人，行動上的矮子，還好意思對我指手畫腳？早點洗洗睡，少管我。
新聞節目結束了，電視機裏的晚間劇場播放起了動畫片。
宋念忘了換臺，因為他此刻的註意力全部在白栗身上。
他盯著她至少看了十分鐘，腦中閃回不下一百句開場白，可就是什麽也沒說。
感受到某道明顯而又灼熱的目光，白栗看書的節奏被打亂。
“你是不是有話跟我說？”白栗記下頁碼，安靜地把書合上，擡頭，問。
“也沒什麽，我就是看你看書看得很起勁，好奇你在看什麽書？”宋念趁機挪到沙發最邊上，手肘撐著頭，以微仰的角度看她。
白栗微笑，平靜地揚了揚手裏的書，給宋念看封面。
紫色封面擋住頭上的光，在眼前形成了一道陰影。
《迪迦奧特曼全集》。
宋念眨眨眼，難以置信。他稍稍往後仰頭，越過書痕去看白栗那張白凈可愛的臉。
柔光吻著她的臉，女生溫溫淡淡地說：“這本書很好看。”
白栗擡手輕輕地將散落眼前的發絲撩至耳後。粉嫩的耳垂露了出來。沒戴耳釘或耳夾。
她淺笑，又加了句：“我非常喜歡。”
“你喜歡就好。”宋念整個人往上撐了撐，靠到了沙發最裏面。他的嘴角漾著笑，眼裏閃著小星星。“想不到你還有這麽特別的喜好，很有趣。”
在這個物欲橫流的世界，還能有片刻保持童心的人，難得。
白栗驚訝地看著他。其實她都做好了被嘲笑的準備。
“二十三歲和五歲，喜歡的東西一樣，你不覺得奇怪嗎？”她問。
還記得大學進校時，同寢室的舍友談起偶像這個話題。1號床說了股神巴菲特，她立志闖進華爾街，與世界精英為伍。2號和4號說了各自喜歡的明星，想著好好努力，有一天也能站上最棒的舞臺，同萬人狂歡。
白栗是靠窗的3號床，閉上眼睛想了會兒，把第一個浮現在腦海裏的人說了出來——迪迦奧特曼。
引得哄堂大笑。
“原來你是要變成奧特曼的姑娘啊！”
對啊，她打不了小怪獸，但可以做自己的英雄啊。
這是她想要成為的那種人。
站在回憶的長廊裏，白栗看到了一個周身散發光芒的男人。他站在她的視線盡頭，溫柔地笑著，語氣輕松：“不會覺得奇怪啊，就像我從記事起就愛我媽，到現在也是。”
“這不一樣。”白栗搖頭。
“哪裏不一樣？”宋念問。
就像，17歲時喜歡你，25歲也是。
白栗楞了半晌，說了心裏話：“謝謝你。”
屋外的雨聲越來越急。
已經十點了。夜，黑得發沈。
“時間不早了。”宋念清了清嗓子。
往常這時候，白栗已經洗好澡，差不多準備睡覺。
她明白他的意思，可她什麽衣服也沒帶。她笑笑：“你要去洗澡嗎？要去就快去吧。”
“那你呢？”宋念差點說成“一起洗”，好在他及時剎了車。
她本打算明天回去再說，可轉念想萬一他有潔癖，占用一晚客房，可能被嫌棄。她便問：“那個……能借我一套睡衣嗎？”
洗完澡之後，白栗借了他的吹風機吹頭發，宋念這才去浴室。
宋念房間裏有浴室，用的是浴缸。他把傷著的腿擱在白色浴缸邊緣，悠閑地躺著泡澡。
時間久了，有些無聊，他習慣性地哼起了歌。
固定曲目，兒歌《紅蜻蜓》。
小時候特淘氣，他一犯渾媽媽就罰他唱這首歌，凈化心靈。他以前不懂，為什麽要哼那麽悲傷的曲調。一點都不適合他帥氣歡脫的人設。
後來遇到一個姑娘，聽她吹口風琴，一成不變的《紅蜻蜓》，但卻恰好在他最難過的日子裏，像一道光，拯救了他。
那以後，他再也沒吐槽過這首歌。不太擅長唱歌的自己，這首是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作品。
許是回憶太溫柔，又或許是因為水溫太過舒服，宋念不知不覺地睡著了。
隔壁的歌聲停了，在客房裏留燈看書的白栗慌張起來。
他們家的設計有點奇怪。客房的床頭與主臥的浴室，只有一墻之隔。而且隔音效果，非常一般。
她豎著耳朵聽動靜，那歌聲停了挺久。
宋念應該洗好澡了，她還是得禮貌性地去說句晚安吧？
這麽想著，人竟然不受控制地走到了門外。
宋念的房門敞開。屋子在紫色的光籠罩下，透著一股子暧昧。
沒想到，他的品味挺……獨特。
見屋裏沒人，白栗又折回去。她抱著書，本想如果遇到他，就借口自己去書房放書。
可是沒有。
走了幾步，白栗覺得不太對勁。
走廊盡頭的墻壁上，有掛鐘，上面顯示已經十二點四十分了。
宋念進浴室快兩小時了。況且他還是有腿傷的人。
她不敢往下想，冒冒失失地跑進他的房間，心急地敲門。
“宋念，你還好嗎？如果你聽得見的話，就應一聲。”
“你沒事吧？宋念，你聽得見嗎？”
白栗敲了好一陣門，沒人應。她拿起房間裏的固定電話，已經準備好了打120。
屏住呼吸，扭開浴室的門，霧氣蒸騰，繚繞，散發著熱。
鏡子上蒙著一層水霧，照不分明人。
白栗趿著拖鞋，沖到最裏面，果然見宋念躺在浴缸裏，一動不動，“不省人事”。
沐浴劑將水染成不透明的牛奶色，白栗只看到了他露出來的脖子和頭，以及搭在外面的右腿一小部分，不至於很尷尬。
她試著拍他的臉，邊拍邊呼喚她的名字。
“宋念，你能聽見我的聲音嗎？”
她又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，急切道：“你能看見我嗎？”
“這是有了什麽並發癥嗎？”白栗咬了咬唇，拿電話準備撥打救護車。
宋念迷迷糊糊地睜開眼，打了個哈欠，瞧見白栗的人影，以為自己是在做夢，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。
“栗子，你真好看。”
白栗嚇得手一抖，電話從手中滑落，落在了地上。
哐當一聲，將兩個人拉回現實。
宋念嚇得人一滑，浴缸裏頓時水花四濺。
“我……我沒事，剛才……剛才不小心睡著……”
白栗瞪大眼睛看著在浴缸裏撲騰的宋念，默默地把十根手指覆到了臉上。
“你一個人能行嗎？”她耳根子紅得發燙，硬著頭皮，忍著羞恥，問。
“我可以的。”宋念縮了縮脖子，盡量將自己沒進洗澡水裏。
“好……好的。”
兩個人的心臟撲通撲通跳動著。
宋念也挺不好意思的，上一次被人看/光/光還是小時候，他媽給他洗澡。
“你應該沒……沒看到……”什麽不該看到的東西吧？
“我什麽都沒看見，真的。”說完，她從地上爬起來，一溜煙地跑沒了影。
她沒聽到，宋念歪著頭，認真地思考一會兒後，在背後小聲咕噥，說道：“如果對方是栗子你的話，好像也沒什麽。”
碎碎念完，他整個人沈進浴缸裏，又冷靜了好久。
…………
宋念這一晚上睡得都不踏實，初戀就在隔壁，他能不興奮嗎？
而且還發生了那麽個烏龍事件*罒▽罒*
他在床上翻來覆去，直到後半夜迷迷糊糊睡去，第二天早晨九點才醒。
去白栗房間的時候，發現裏面已經空了，床頭櫃留了一張紙條，上面寫著“打擾了”三個字。
真遜吶……
他坐在床邊，摸了摸被子。
涼的，沒有餘溫，人走了很久。
好像真的什麽進展也沒有，除了知道她喜歡“奧特曼”。
宋念打電話劉深，讓他買點東西。
抱著兩根法棍、大口喝豆漿的劉深，停在鬧市街頭，頂著鼎沸人聲，放大聲音問：“你要那玩意幹啥？”
宋念：“你先買來再說，不同種類的，越多越好。”
“那我現在能回來了麽？”電話那頭弱弱地問了句。
宋念笑著“嗯”了聲。
劉深回來，看到客廳茶幾上散著東西，蹙起眉頭。
車鎖、鑰匙、麻繩……蠟燭？
這些都是什麽鬼？！
他又掃了眼剛從樓上慢慢走下來的宋念。
黑眼圈深重，面色發沈。
他放下手中的環保袋，快步迎上去，揶揄宋念：“呦，昨晚挺激烈的呀。”
“她不是那種女孩！”宋念白了他一眼。
“所以呢，什麽也沒發生？”
點頭。
“小手呢？總該牽過了吧。”
搖頭。
“告白呢？”
搖頭。
…………
劉深扶了扶宋念，看著他越來越黑的臉，禁不住發出爽朗的笑聲。
“平時拽的跟個二五八萬似的，誰都不怕。得，遇到喜歡的姑娘，就成慫包一個。宋念，我還真沒看出來，你這麽純情啊？”
“你丫給我閉嘴！”
10
等到白栗回過神來時，天色將晚，對街的商店外側，廣告牌外框彩燈閃爍，格外醒目。
廣告牌裏的宋念，手托一瓶洗發水，嘴角上揚，露了個富有親和的微笑。
她緩緩地收回了目光。
真是個無處不在的家夥啊。
屋子另一邊，滾筒洗衣機運作的聲音停了。
白栗從坐墊上起身，從客廳穿過臥室去到陽臺。
開了燈，把從宋念那裏借來的睡衣從洗衣機裏拿出來，用衣架晾了起來。
淺藍色的條紋格子在風裏飄啊飄。
白栗趴在陽臺上，瞇起眼睛看小區裏的燈火。
餘光裏瞥見那套簡單的睡衣，設計還有些老土。
她想起了昨晚，宋念那副笨拙而又傻氣的模樣。
他從櫃子裏匆忙找了套沒拆封的睡衣，拿給她，局促不安地問她：“家裏只有這套是全新的，希望你別嫌棄。”
她哪敢嫌棄。然而當她穿著這套衣服出來時，卻看見宋念一臉嫌棄。
他嘟著嘴說了句：“劉深這家夥品味真TM土！”
她聽見了，偷偷憋著笑，有些內傷。
這個人和淘寶評論裏的模樣不是一個畫風。
雨一直下。
浴室烏龍事件後，白栗怎麽也睡不著。宋念為了打破尷尬，邀請完全被某人嚇“失眠”的白栗去看電視。
他倆穿著風格截然不同的家居服，像小學生似的端坐於沙發兩頭。
兩人之間隔了約莫兩米遠。
電視裏播放著動畫片《喜羊羊與灰太狼》。
大概過了一個小時，宋念問她：“咱們能換個臺嗎？”
白栗低頭偷笑，扭頭還是得保持平靜，對他說：“請隨意。”
他一直沒換臺，她還以為他是喜歡這個動畫片。開電視的時候太尷尬，楞的忘了換臺，白栗沒提出異議，他以為她喜歡這個。
但真的，劇情有點無聊。
強忍哈欠的宋念此刻已是睡眼朦朧，把遙控器拿起來，關了電視。
“不早了，去休息吧。”
坐在沙發一側的白栗沒動，她望著準備起身的宋念，欲言又止。
“過來扶我一把。”宋念很自然地張開了右邊的臂膀。
白栗照做了。
宋念把重量撐在了拐杖上，歇了口氣，“我房間就在你房間隔壁，有事可以叫我。”
白栗看了他一眼，沒吭聲。她把他當病號來看待的，而不是大明星，更不是老同學。可他一說這話，她就被拉入了現實裏。
“你對我不放心？”宋念挑眉。
是有點不放心==
見她的眉頭皺起臉色有些僵，他笨拙地撓了撓後腦勺，笑著露出大白牙，“你等會兒，我拿個東西。”
白栗扶著他進了儲物間，按照他的指示，抱了個檀木盒子出來。
盒子放在茶幾上，宋念在白栗的註視下拿出了裏面的東西。
車鎖、鑰匙、麻繩、蠟燭……
白栗的臉霎時綠了。這是什麽神展開？他什麽意思？
宋念指了指盒子裏的東西，憋紅了臉，盡量輕描淡寫：“我沒別的意思。”
他舉起右手，大拇指蜷曲，伸出了四根手指，作發誓狀。
“你要是怕我不老實，就拿鎖把我的房門鎖上，旁邊是鑰匙。如果怕不牢固，就用繩子加固。放心，我沒夢游的習慣，腿傷了也不會翻窗。這一帶治安很好，也不會有奇怪的人來爬窗。絕對能保證你的人身安全！”
“那蠟燭呢？”白栗歪著頭，憋著笑，問。
“萬一停電了，也好有個備用物。”
哈，你這麽可愛你的癡女們知道麽？
白栗被這人逗樂了。
“你還真是沒有明星架子呢。”
眼眶忽然泛酸，臉上似有火在燒。
與此同時，那種奇怪的酥麻感從腳底竄到頭頂。
她盯著他好看的眼睛，松了口氣，說：“我不害怕，你不危險。”
…………
一夜無眠。不是別的原因，只是白栗認床，在宋念家死活睡不著。後來破罐子破摔，看了大半夜的靜音版奧特曼打小怪獸，結果最後興奮得更睡不著了。
回來時，白栗請了一天假。
癱軟在自家熟悉的小床上，沒過多久就進去了夢鄉。
她記得，那時太陽剛好升起。天空抹著一道橙黃。
…………
醇美濃厚的葡萄酒香氣飄在客廳裏。袖珍版飯桌上，鋪著幹凈的覆古碎花桌布。葡萄酒瓶的木塞睡在高腳杯旁。
廚房裏的餐具幹凈整潔，擺放在各自的位置。
白栗打開電視，掃了眼播放得八點檔連續劇，無聊的情節勾不起她的興趣，卻也還是默默調大了聲音。
屋子裏終於不安靜了。
睡了一覺醒來後，做了自己的晚飯，安靜地吃完。
一切和往常一樣，然而心裏突然感覺空落落的。
“果然是有些寂寞了麽？”眼前浮現出那張臉，連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。
有人稱讚一句“晚飯真好吃”的感覺，還真是令人充滿成就感呢。
白栗捏著高腳杯輕輕晃了晃，老老實實又放回了原位，拾起木塞把酒瓶口給堵上。
她沒有勇氣喝。那是母親在畢業那年給她的生日禮物，和出生年份一樣的葡萄酒。
“算了。”她把酒重新放回了櫃子裏，永遠的第二格。
在手機APP上下了個快遞單，打算明天把宋念的睡衣給他寄過去。
填地址填到一半，一連串企鵝消息轟炸過來。
編輯小瓜：西木，出事了。你的那篇《西木的秘密》被人惡意刷了滿屏負分！
編輯小瓜：你快登上網站去看看，我已經讓技術小哥去查IP了。
編輯小瓜：社交網絡上也開始有了一堆惡評，影響不太好。
編輯小瓜：事情太突然了，我人都是懵的。
編輯小瓜：西木，你別慌，這事兒我們會好好調查。
白栗很冷靜地發了條消息過去。
西山木有枝：謝謝編輯，我現在去評論區看看，到時候一起討論下解決方案。
她放下手機，打開電腦，找出綠江的網站，登錄了上去。
評論區一團糟。
滿屏負分評論裏，偶爾能瞧見幾條小天使的話。
大家都和當事人一樣，不明真相。
…………
№1 網友：西木滾出網文圈 評論： 《西木的秘密》 打分：－2 發表時間：2014-11-04 20:12:07 所評章節：1
呵呵，小學生文筆，湊字數大水文，內容毫無意義，純屬騙錢。
№2 網友：作者是個渣 評論： 《西木的秘密》 打分：－2 發表時間：2014-11-03 20:12:04 所評章節：1
什麽垃圾文章，這年頭會寫一二三四五就能寫書啦？小學生趕快回去多讀幾年書！
№3 網友：我的兒子是流氓 評論： 《西木的秘密》 打分：2 發表時間：2014-11-03 20:11:50 所評章節：92
支持！整本書寫的都很好！作者不用在意那些奇怪的評論！
№4 網友：大老板 評論： 《西木的秘密》 打分：－2 發表時間：2014-11-03 20:11:50 所評章節：1
負分不解釋。討厭作者，整個一白蓮花。滾出綠江！辣眼睛！
…………
諸如此類的評論很多，但其中也不乏對文章的體悟長評或者支持言論。
0分灌水或2分鮮花都有。
這是白栗寫文這麽多年來，頭一次遇到這種事。
惡評特意挑了編輯下班的時間發。
白栗順手查了幾個IP，基本上帳號還不重樣。
編輯小瓜：西木，技術部那邊說，可能是高級水軍組團來的。
編輯小瓜：你仔細想想，最近有沒有得罪誰？
她得罪人了？修長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，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名字，讓她的臉色微微一變。
難道是唐年？上輩子害死她的家夥。
她在現實中好像也沒與人交惡呀。知道白栗筆名是西木的人並不多。至於網文界，她一向低調，更別說樹敵。
西山木有枝：我也不清楚。
編輯小瓜：在文下刷負分還不是什麽大事。西木，你註意下自己的人身安全。
西山木有枝：知道了。謝謝編輯。
編輯告訴她，他們會商量一個解決方案。畢竟，白栗的書正在談出版，不能因為這個受影響。
白栗心平氣和地又去翻了一波負分評論，讓她滾出網文圈的理由千奇百怪，還有人直接覆制菜譜，一看就是無理噴。
刷著刷著，有一個馬甲名為“我的兒子是流氓”的讀者引起了她的註意。
11
“叭叭叭”的汽笛聲在門外響了起來。
宋念端著咖啡杯喝了一口，濃郁的苦澀滑入口腔。
好看的眉心頓時揪起，在眉間擠出了痕。
忘了加方糖。太苦。
“滴滴滴——”外面的聲音又響起來了，很吵。
沒等宋念發作，劉深放下手裏的行程安排表，風風火火地跑了出去。
他邊跑邊回頭，喊：“我訂的奧特曼模型到了。”
言下之意，讓他別生氣。
宋念往咖啡裏加糖，沒擡頭。見劉深一趟接著一趟運一人高的紙盒子進來，語氣平淡，問了句：“你買了多少？”
大個子停下手上的活，咧嘴直笑，臉上伴隨著笑容起了不少褶子。
他伸出一個手指。“我買了一車。”
宋念滿意地點了點頭，讓他把模型都搬進空房間裏。
“回頭給你漲工資。”
劉深鼓足幹勁，樂呵呵地跑前跑後。
宋念在心裏暗想，下次白栗來的時候，就給她看私人的奧特曼模型展。
他都能夠想象，白栗看到一屋子的偶像時，那種超級少女的表情。
“昭和時期與平成時期的都有，從初代到最近，基本上經典的奧特曼都買回來了。按你說的，特意多買了迪迦。”
“大明星，怎麽突然想起追憶童年啦？”
宋念淡淡一笑，沒回答。
昨天接到他電話，劉深立馬行動起來。跑了一遍玩具市場，按著網上的奧特曼介紹大全訂了這麽一車東西。
老板效率挺高，今天專程送了過來。
以前沒見宋念這麽有童趣過。就他那忽冷忽熱捉摸不定的性格，圈裏人都以為他是個沒有童年的大魔王。
“對了，取模型的時候，順便在門衛那裏拿了快遞。”劉深從門外抱了個紙箱子過來，放到了地上，拿了小刀幫他拆，“你媽寄過來的。”
“我媽寄給我的？”宋念輕輕挪右腿，側了點身，低頭去看正被拆封的紙箱。
刀子劃過瓦楞紙，發出“呲啦”的聲響。
劉深把箱子打開，拿出了裏面的東西。
裏面的東西被泡沫包裹得嚴嚴實實，東西外面好像套了層粉色的包裝紙。
看不出是什麽。
有棱有角，四四方方，摸起來，像是書籍。
“你媽是不是覺得你需要修身養性，給你寄了什麽佛經吧？”
“我媽才不信那個。”宋念伸手，讓劉深把東西遞過來，他看了半天，忽然想起了什麽，眼前直落三條黑線。
宋念擡頭，眼神森森，“你小子沒給我媽抖出我腿傷的事吧？”
經紀人當即一哆嗦，有些委屈，猛然直起身，居高臨下看著宋念，說：“你這話就不厚道了。我都快成你媽了好麽？！照顧你這麽久，不懷點感激之情就算了，天天懷疑我叛變，你說氣不氣嘛！”
宋念被劉深的激烈反應驚到了，他剛剛好像沒說什麽過分的話啊。
宋念不希望母親因為他突然受傷而擔心，本來她就不怎麽同意他進演藝圈。
前段時間兩人視頻聊天，宋念說自己想休息一段時間，就來這間別墅住了，順便在周邊玩。
這不，猝不及防地，就收到了母親寄來的東西。
“這些日子，辛苦你了。”宋念說完，抱著那坨東西坐上了輪椅，熟稔地推著，往書房的方向去。
“看在你給我漲工資的份上，我原諒你。”劉深沖他的背影喊。
宋念：“……”他想改變主意了。
隔著門板，都能依稀聽到乒乒乓乓的聲音，那是劉深在收拾那些模型。
宋念關上書房的門，安靜地掃視這裏的一切。
屋子不算大，就規格來說，和這座大別墅格格不入，但卻溫馨。
書架上堆滿的不同類型的書，上層被玩偶和公仔塞得滿滿當當。
百葉窗前安著一個大書桌，陽光透進來，映亮了一片小天地。
糖果色的椅子看起來可愛而柔軟，給房間增添了一層亮色。
他尋了好一會兒也沒瞧見《迪迦奧特曼全集》，真不知道白栗是在哪兒找到的。
輪椅滑過淺棕色的木質地板，發出咕嚕聲。和窗外的烏鴉叫，踩著同樣的節奏。
宋念從書桌的抽屜裏拿出小刀，在泡沫膜上劃了幾下。像剝洋蔥似的拆了母親寄來的東西發現，和他預想中的一模一樣。
他媽寄來的，是一堆書，這些書的作者，是同一個人，名字叫西木。
老媽自從離婚後就迷上了看言情小說，在一個叫綠江文學城的網站混成了頂級VIP會員。有事沒事她就給身邊的人安利西木，久而久之，就連他也耳聞了“西木”這個名字。
上上次視頻的時候，娘倆談起了交男女朋友的事兒。宋念推口說，沒遇上合適的女生。母親就說，機會是靠創造的。她說寫這些書的是個剛出象牙塔的小姑娘，可人家卻把戀愛什麽的摸得透透的，堪比那些戀愛大師，讓他學著點。
這不，還給他寄所謂的戀愛心經了。
最上面的三本，《愛情秘方》、《江海共餘生》、《小蜜桃》，這名字聽起來還行。
把這幾本正規出版的書放在一邊後，翻著剩下書名的宋念，臉一次比一次黑。
《調/教/傲嬌竹馬》
《隔壁大神是忠犬》
《與黑粉同居的日子》
《霸道總裁的70億嬌妻》
……
……
女生都喜歡這種調調？而且老少通吃？
宋念啞然失笑，默默地把書放進了櫃子裏，關上，然後認真地上了鎖。
到了晚上，宋念媽打來電話。
“念念，媽寄過去的書，你收到沒？”
“收到了。”
“你覺得怎麽樣？”
“挺好的。”狗血、俗氣。
宋念眼前飛過那幾串書名，只覺得頭昏。
“那就好。你學著點，雖然我也不想催，但是你已經二十五歲了，不早點考慮，將來連看人的時間和機會都沒有。”
宋念知道，媽媽是想告訴他，想要找一個靠譜的結婚對象，需要漫長的考驗期。對方的缺點或優點，會在繁瑣的生活裏漸漸顯露。如果能夠慢慢磨合，好好相處，那婚姻便是水到渠成。
“嗯，我會的。都聽你的。”
“最近休息得怎麽樣？”
“我的狀態很好。”他微笑。
“今天出發去西西裏島，我會想你的。”
“好，旅行愉快。”
“拜拜。”
“拜拜。”
原以為這是個句號，沒想到過了一小時以後，母親打了幾個奪命連環Call過來。
畫風突變。
“兒砸，媽媽喜歡的小作者被人家欺負啦！”
“你不是閑著嗎？幫忙去懟那些黑粉！”
“聽說是網絡暴力，你找你朋友去查查看是哪些壞蛋搞的鬼！”
“媽媽要上飛機了，一切全靠你啦！”
“等我下飛機，告訴我戰果！”
“念寶，再見。”
“拜拜。”
宋念連連稱是，腦回路快要跟不上母親的語速。
喜歡的小作者？西木？
寫《霸道總裁的70億嬌妻》的那位？
宋念還是照做了。母親發來網址，帳號和密碼，以及文章名。他乖乖登了上去。
通過搜索欄，找到了母親叮囑的那篇文章——《西木的秘密》。
這本書取名有進步，不錯不錯。
o(￣▽￣*)ゞ))￣▽￣*)o
評論區滿屏的負分，說的話也是各種難聽。
宋念皺著眉頭，點進文章翻了幾頁，不知不覺便刷了好幾十章。
作者文筆細膩老練，劇情節奏把握得不錯，故事性強，立意也不錯。
不像負分評論裏說的那麽不堪。
宋念點了評論，選了2分，上面的一行有好幾個選項。
地雷、手榴彈、火箭炮、淺水炸彈、深水魚雷。
宋念把選項都點了一遍，發現深水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
宋念刻意壓低聲音，滿懷磁性，笑問：“栗子，能告訴我答案嗎？”
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他的身上，映襯得整張臉輪廓分明。
白栗歪著頭，想了想。
他像是畫裏走出來的美男子，卻又不過分陰柔，相反充滿了男子氣概。
倏忽地，想起了一句詩。
“有匪君子，如切如磋，如琢如磨。”
雙頰染了幾抹緋色，迎上宋念那雙脈脈含情的眼睛，白栗登時慌了，她連忙微低著頭，垂眸，聲如蚊蚋：“你比我從小到大見過的男生都要帥。”
說完就後悔了。她咬了咬唇，在心裏懊惱：呀，真的太丟人了！不想承認，可事實是——她居然差點被宋念迷住！
當白栗的話音落下，一支名為愛情的箭矢正中宋念的心。他似乎看到那個名叫丘比特的小家夥，在朝他招手。
這回，換作宋念臉紅了。偽裝好的高冷形象瞬間崩塌，燦爛的笑容一下子湧入了整張臉。
他的雙腿蠢蠢欲動，恨不得站起來跳個舞慶祝慶祝。
他喜歡的姑娘說，他是她心裏最帥的男人啊！
白栗低著頭，沒看見他這副癡漢的模樣。
“如果能用美/色/誘/惑/你，我樂意之至。”宋念扶住白栗的肩，一本正經。
她猛然怔住，把頭埋得更深了，因為臉頰已經紅透了。
他直直地凝視著她，傻乎乎地笑著。
兩人也不知道就這麽尷尬了多久。直到天邊炸開一道驚雷，才把不小心使用了互撩技能導致回不過神的他們拉回了塵世。
二人齊齊望向窗外。一道紫色的閃電無聲無息地映在眼前。
宋念皺了皺眉，手動輪椅讓自己離白栗更近一點。
猛烈的狂風打著玻璃窗，發出尖銳的聲音，如同淒厲的鬼叫。
看來，再過不久，可能會下大雨。
“我腿腳不便，走不快，能請你幫個忙麽？”宋念直說，語氣有些急，“天臺上有幾盆花，能勞煩收一收嗎？它們被放在很明顯的位置，你一上去就能看見。”
“好。”白栗準備沖上樓去，宋念叫住她，往她手裏塞了把黑色雨傘。
早晨出門時，她收到短信說，有暴雨預警。被上海的天氣預報耍了一年多，白栗已經是當玩笑看了。按經驗來看，頂多下毛毛細雨。她帶了把晴雨傘出門。
沒想到這回倒是準了。
幾個花盆整齊地擺在天臺的一角，很是顯眼。
角落相對而言避風，花盆安然無恙。白栗小跑過去，發現那是不同花色的三色堇。
這是她最喜歡的花，自己家裏也養了幾盆。
想不到，宋念也喜歡三色堇。
白栗把花收拾好了下樓，輪椅留在空蕩的客廳裏，已然不見宋念的蹤影。
抽油煙機的鳴響從廚房裏傳來。
白栗循著聲音靠近，看見了系著圍裙，杵著拐杖在切菜的宋念。
“聽說是特大暴雨，今晚你就別走了，在我這兒住一宿。”宋念聽見白栗的腳步聲，眼皮也沒擡，平靜地說道。
“沒關系，雨應該下不大，我打個出租回去，不麻煩你。”
說話間，暴雨如註，稀裏嘩啦地落了下來，打在窗戶上，劈裏啪啦。
宋念停住手中的動作，把刀放在案板上。他擡起頭，盯著她的眼睛，揚唇一笑：“一點都不麻煩。”
“我家裏沒別人，我不會做飯，生病也吃不了外賣，”他把案板往白栗那邊一推，理直氣壯地說，“你不留下來做飯，我就會餓死。”
白栗哭笑不得，看他一臉稚氣的樣子，竟也沒覺得生氣。“你這是在威脅我麽？”
“老朋友一場，你當真這麽狠心？”他的眼裏燃起了熊熊愛意。
白栗忽然想起了小張的那條助攻短信。
“我真的是……你初戀？”她猶豫了一下，還是問了。
宋念拿胳膊勾著拐杖，穩了穩身體。
“看來你都忘了。你以前說愛我愛得死去活來。什麽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，看來都是騙我的……”
宋念眼裏瞬間堆起了一個湖。
白栗抽了紙巾遞給他，懷疑他是不是傷了腿，連記憶也受損。
那是《還珠格格》，不是現實啊，少年！
“我真服了你。你先出去歇著，我做飯我做飯。”白栗攙扶著宋念出了廚房。
她回頭想看窗外，那窗戶玻璃上綴滿雨珠，蒙蒙一片。
急驟的暴雨如同奔騰的瀑布，聲音殷殷，猛烈叩著她的心扉。
一時半會兒也沒法回去。
這場雨持續了四個小時還沒結束。
照例被宋念趕出去的劉深打電話過來，說雨勢太大，他被困在了酒店裏，準備就此歇下。
掐滅電話的宋念有些心不在焉，明明端坐著在看新聞，餘光卻聚焦在斜面沙發的白栗身上。
女生窩在柔軟的沙發裏，捧著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。書的封皮被小抱枕擋住了，宋念看不清名字。許是看的太過入迷，連“形象”都沒得顧了，整個人呈現出放松的狀態，和飯桌上的拘謹的她判若兩人。
柔順的過肩長發隨意散落，她垂著眸，長睫毛時不時上下顫動，像是被按下開關的芭比娃娃。
白栗每翻一次書頁，宋念就悄悄往她那邊挪一點。書是她在書房裏選的，他想知道她到底在看什麽，那麽入迷？比對他更有興趣？
茶幾上的手機振動，是劉深發來的短信。宋念往左看去，他伸手，發現茶幾離得有點遠，手臂沒法一下子夠到手機。
他好像偷偷挪得有些遠了……
怕白栗察覺，他又偷偷挪了回去，在原位坐好，見女生依舊沈迷看書，沒往自己這邊瞧過來，松了口氣。
宋念暗自腹誹：老子都快要和初戀說上話了，你個臭劉深添什麽亂？
——小子，進展怎麽樣？要不要哥給你支個招？你哥我可是身經百戰，外號情天大聖，哈哈哈哈哈哈。
——都把人帶回家了，老實交代，搞定了沒？牽手、接吻、推倒，到哪一步了？
劉深一連發了兩條短信，每一條都讓宋念吃了啞巴虧。
沒有進展。
本來吃飯的時候，宋念本來打算順藤摸瓜聊點她中學的事，刺探些軍情，順便讓他攀個同學關系。
哪曾想，白栗一句“時間太久，記不太清”給把所有可能性抹殺在萌芽裏。雖說仗著這一點，他又厚臉皮地重申了一回初戀的事，但對方的反應冷淡極了。
“宋念同學，或許是我記不得了。造成你的困擾，我感到很抱歉。”她在晚飯的結尾對他說，好像還有些別的話要講，張了張嘴，最終放棄了。
宋念語塞，只好拿“晚飯真好吃”這樣的話敷衍過去。
後來，白栗提出想看書，宋念告訴她書房在哪。
坐在客廳裏，他豎起耳朵聽了聽窗外的雨聲，大雨踩著搖滾樂節奏似的從天上往人間潑。
他承認，他就是想讓她留下來，老天給了個機會，得好好利用。
可讓她留下來，他又能做些什麽呢？
這個問題，一直到劉深發來短信，宋念才意識到該做些什麽。
至少，得有個進展。
他快速地給劉深回了條短信。
——你個語言上的巨人，行動上的矮子，還好意思對我指手畫腳？早點洗洗睡，少管我。
新聞節目結束了，電視機裏的晚間劇場播放起了動畫片。
宋念忘了換臺，因為他此刻的註意力全部在白栗身上。
他盯著她至少看了十分鐘，腦中閃回不下一百句開場白，可就是什麽也沒說。
感受到某道明顯而又灼熱的目光，白栗看書的節奏被打亂。
“你是不是有話跟我說？”白栗記下頁碼，安靜地把書合上，擡頭，問。
“也沒什麽，我就是看你看書看得很起勁，好奇你在看什麽書？”宋念趁機挪到沙發最邊上，手肘撐著頭，以微仰的角度看她。
白栗微笑，平靜地揚了揚手裏的書，給宋念看封面。
紫色封面擋住頭上的光，在眼前形成了一道陰影。
《迪迦奧特曼全集》。
宋念眨眨眼，難以置信。他稍稍往後仰頭，越過書痕去看白栗那張白凈可愛的臉。
柔光吻著她的臉，女生溫溫淡淡地說：“這本書很好看。”
白栗擡手輕輕地將散落眼前的發絲撩至耳後。粉嫩的耳垂露了出來。沒戴耳釘或耳夾。
她淺笑，又加了句：“我非常喜歡。”
“你喜歡就好。”宋念整個人往上撐了撐，靠到了沙發最裏面。他的嘴角漾著笑，眼裏閃著小星星。“想不到你還有這麽特別的喜好，很有趣。”
在這個物欲橫流的世界，還能有片刻保持童心的人，難得。
白栗驚訝地看著他。其實她都做好了被嘲笑的準備。
“二十三歲和五歲，喜歡的東西一樣，你不覺得奇怪嗎？”她問。
還記得大學進校時，同寢室的舍友談起偶像這個話題。1號床說了股神巴菲特，她立志闖進華爾街，與世界精英為伍。2號和4號說了各自喜歡的明星，想著好好努力，有一天也能站上最棒的舞臺，同萬人狂歡。
白栗是靠窗的3號床，閉上眼睛想了會兒，把第一個浮現在腦海裏的人說了出來——迪迦奧特曼。
引得哄堂大笑。
“原來你是要變成奧特曼的姑娘啊！”
對啊，她打不了小怪獸，但可以做自己的英雄啊。
這是她想要成為的那種人。
站在回憶的長廊裏，白栗看到了一個周身散發光芒的男人。他站在她的視線盡頭，溫柔地笑著，語氣輕松：“不會覺得奇怪啊，就像我從記事起就愛我媽，到現在也是。”
“這不一樣。”白栗搖頭。
“哪裏不一樣？”宋念問。
就像，17歲時喜歡你，25歲也是。
白栗楞了半晌，說了心裏話：“謝謝你。”
屋外的雨聲越來越急。
已經十點了。夜，黑得發沈。
“時間不早了。”宋念清了清嗓子。
往常這時候，白栗已經洗好澡，差不多準備睡覺。
她明白他的意思，可她什麽衣服也沒帶。她笑笑：“你要去洗澡嗎？要去就快去吧。”
“那你呢？”宋念差點說成“一起洗”，好在他及時剎了車。
她本打算明天回去再說，可轉念想萬一他有潔癖，占用一晚客房，可能被嫌棄。她便問：“那個……能借我一套睡衣嗎？”
洗完澡之後，白栗借了他的吹風機吹頭發，宋念這才去浴室。
宋念房間裏有浴室，用的是浴缸。他把傷著的腿擱在白色浴缸邊緣，悠閑地躺著泡澡。
時間久了，有些無聊，他習慣性地哼起了歌。
固定曲目，兒歌《紅蜻蜓》。
小時候特淘氣，他一犯渾媽媽就罰他唱這首歌，凈化心靈。他以前不懂，為什麽要哼那麽悲傷的曲調。一點都不適合他帥氣歡脫的人設。
後來遇到一個姑娘，聽她吹口風琴，一成不變的《紅蜻蜓》，但卻恰好在他最難過的日子裏，像一道光，拯救了他。
那以後，他再也沒吐槽過這首歌。不太擅長唱歌的自己，這首是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作品。
許是回憶太溫柔，又或許是因為水溫太過舒服，宋念不知不覺地睡著了。
隔壁的歌聲停了，在客房裏留燈看書的白栗慌張起來。
他們家的設計有點奇怪。客房的床頭與主臥的浴室，只有一墻之隔。而且隔音效果，非常一般。
她豎著耳朵聽動靜，那歌聲停了挺久。
宋念應該洗好澡了，她還是得禮貌性地去說句晚安吧？
這麽想著，人竟然不受控制地走到了門外。
宋念的房門敞開。屋子在紫色的光籠罩下，透著一股子暧昧。
沒想到，他的品味挺……獨特。
見屋裏沒人，白栗又折回去。她抱著書，本想如果遇到他，就借口自己去書房放書。
可是沒有。
走了幾步，白栗覺得不太對勁。
走廊盡頭的墻壁上，有掛鐘，上面顯示已經十二點四十分了。
宋念進浴室快兩小時了。況且他還是有腿傷的人。
她不敢往下想，冒冒失失地跑進他的房間，心急地敲門。
“宋念，你還好嗎？如果你聽得見的話，就應一聲。”
“你沒事吧？宋念，你聽得見嗎？”
白栗敲了好一陣門，沒人應。她拿起房間裏的固定電話，已經準備好了打120。
屏住呼吸，扭開浴室的門，霧氣蒸騰，繚繞，散發著熱。
鏡子上蒙著一層水霧，照不分明人。
白栗趿著拖鞋，沖到最裏面，果然見宋念躺在浴缸裏，一動不動，“不省人事”。
沐浴劑將水染成不透明的牛奶色，白栗只看到了他露出來的脖子和頭，以及搭在外面的右腿一小部分，不至於很尷尬。
她試著拍他的臉，邊拍邊呼喚她的名字。
“宋念，你能聽見我的聲音嗎？”
她又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，急切道：“你能看見我嗎？”
“這是有了什麽並發癥嗎？”白栗咬了咬唇，拿電話準備撥打救護車。
宋念迷迷糊糊地睜開眼，打了個哈欠，瞧見白栗的人影，以為自己是在做夢，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。
“栗子，你真好看。”
白栗嚇得手一抖，電話從手中滑落，落在了地上。
哐當一聲，將兩個人拉回現實。
宋念嚇得人一滑，浴缸裏頓時水花四濺。
“我……我沒事，剛才……剛才不小心睡著……”
白栗瞪大眼睛看著在浴缸裏撲騰的宋念，默默地把十根手指覆到了臉上。
“你一個人能行嗎？”她耳根子紅得發燙，硬著頭皮，忍著羞恥，問。
“我可以的。”宋念縮了縮脖子，盡量將自己沒進洗澡水裏。
“好……好的。”
兩個人的心臟撲通撲通跳動著。
宋念也挺不好意思的，上一次被人看/光/光還是小時候，他媽給他洗澡。
“你應該沒……沒看到……”什麽不該看到的東西吧？
“我什麽都沒看見，真的。”說完，她從地上爬起來，一溜煙地跑沒了影。
她沒聽到，宋念歪著頭，認真地思考一會兒後，在背後小聲咕噥，說道：“如果對方是栗子你的話，好像也沒什麽。”
碎碎念完，他整個人沈進浴缸裏，又冷靜了好久。
…………
宋念這一晚上睡得都不踏實，初戀就在隔壁，他能不興奮嗎？
而且還發生了那麽個烏龍事件*罒▽罒*
他在床上翻來覆去，直到後半夜迷迷糊糊睡去，第二天早晨九點才醒。
去白栗房間的時候，發現裏面已經空了，床頭櫃留了一張紙條，上面寫著“打擾了”三個字。
真遜吶……
他坐在床邊，摸了摸被子。
涼的，沒有餘溫，人走了很久。
好像真的什麽進展也沒有，除了知道她喜歡“奧特曼”。
宋念打電話劉深，讓他買點東西。
抱著兩根法棍、大口喝豆漿的劉深，停在鬧市街頭，頂著鼎沸人聲，放大聲音問：“你要那玩意幹啥？”
宋念：“你先買來再說，不同種類的，越多越好。”
“那我現在能回來了麽？”電話那頭弱弱地問了句。
宋念笑著“嗯”了聲。
劉深回來，看到客廳茶幾上散著東西，蹙起眉頭。
車鎖、鑰匙、麻繩……蠟燭？
這些都是什麽鬼？！
他又掃了眼剛從樓上慢慢走下來的宋念。
黑眼圈深重，面色發沈。
他放下手中的環保袋，快步迎上去，揶揄宋念：“呦，昨晚挺激烈的呀。”
“她不是那種女孩！”宋念白了他一眼。
“所以呢，什麽也沒發生？”
點頭。
“小手呢？總該牽過了吧。”
搖頭。
“告白呢？”
搖頭。
…………
劉深扶了扶宋念，看著他越來越黑的臉，禁不住發出爽朗的笑聲。
“平時拽的跟個二五八萬似的，誰都不怕。得，遇到喜歡的姑娘，就成慫包一個。宋念，我還真沒看出來，你這麽純情啊？”
“你丫給我閉嘴！”
10
等到白栗回過神來時，天色將晚，對街的商店外側，廣告牌外框彩燈閃爍，格外醒目。
廣告牌裏的宋念，手托一瓶洗發水，嘴角上揚，露了個富有親和的微笑。
她緩緩地收回了目光。
真是個無處不在的家夥啊。
屋子另一邊，滾筒洗衣機運作的聲音停了。
白栗從坐墊上起身，從客廳穿過臥室去到陽臺。
開了燈，把從宋念那裏借來的睡衣從洗衣機裏拿出來，用衣架晾了起來。
淺藍色的條紋格子在風裏飄啊飄。
白栗趴在陽臺上，瞇起眼睛看小區裏的燈火。
餘光裏瞥見那套簡單的睡衣，設計還有些老土。
她想起了昨晚，宋念那副笨拙而又傻氣的模樣。
他從櫃子裏匆忙找了套沒拆封的睡衣，拿給她，局促不安地問她：“家裏只有這套是全新的，希望你別嫌棄。”
她哪敢嫌棄。然而當她穿著這套衣服出來時，卻看見宋念一臉嫌棄。
他嘟著嘴說了句：“劉深這家夥品味真TM土！”
她聽見了，偷偷憋著笑，有些內傷。
這個人和淘寶評論裏的模樣不是一個畫風。
雨一直下。
浴室烏龍事件後，白栗怎麽也睡不著。宋念為了打破尷尬，邀請完全被某人嚇“失眠”的白栗去看電視。
他倆穿著風格截然不同的家居服，像小學生似的端坐於沙發兩頭。
兩人之間隔了約莫兩米遠。
電視裏播放著動畫片《喜羊羊與灰太狼》。
大概過了一個小時，宋念問她：“咱們能換個臺嗎？”
白栗低頭偷笑，扭頭還是得保持平靜，對他說：“請隨意。”
他一直沒換臺，她還以為他是喜歡這個動畫片。開電視的時候太尷尬，楞的忘了換臺，白栗沒提出異議，他以為她喜歡這個。
但真的，劇情有點無聊。
強忍哈欠的宋念此刻已是睡眼朦朧，把遙控器拿起來，關了電視。
“不早了，去休息吧。”
坐在沙發一側的白栗沒動，她望著準備起身的宋念，欲言又止。
“過來扶我一把。”宋念很自然地張開了右邊的臂膀。
白栗照做了。
宋念把重量撐在了拐杖上，歇了口氣，“我房間就在你房間隔壁，有事可以叫我。”
白栗看了他一眼，沒吭聲。她把他當病號來看待的，而不是大明星，更不是老同學。可他一說這話，她就被拉入了現實裏。
“你對我不放心？”宋念挑眉。
是有點不放心==
見她的眉頭皺起臉色有些僵，他笨拙地撓了撓後腦勺，笑著露出大白牙，“你等會兒，我拿個東西。”
白栗扶著他進了儲物間，按照他的指示，抱了個檀木盒子出來。
盒子放在茶幾上，宋念在白栗的註視下拿出了裏面的東西。
車鎖、鑰匙、麻繩、蠟燭……
白栗的臉霎時綠了。這是什麽神展開？他什麽意思？
宋念指了指盒子裏的東西，憋紅了臉，盡量輕描淡寫：“我沒別的意思。”
他舉起右手，大拇指蜷曲，伸出了四根手指，作發誓狀。
“你要是怕我不老實，就拿鎖把我的房門鎖上，旁邊是鑰匙。如果怕不牢固，就用繩子加固。放心，我沒夢游的習慣，腿傷了也不會翻窗。這一帶治安很好，也不會有奇怪的人來爬窗。絕對能保證你的人身安全！”
“那蠟燭呢？”白栗歪著頭，憋著笑，問。
“萬一停電了，也好有個備用物。”
哈，你這麽可愛你的癡女們知道麽？
白栗被這人逗樂了。
“你還真是沒有明星架子呢。”
眼眶忽然泛酸，臉上似有火在燒。
與此同時，那種奇怪的酥麻感從腳底竄到頭頂。
她盯著他好看的眼睛，松了口氣，說：“我不害怕，你不危險。”
…………
一夜無眠。不是別的原因，只是白栗認床，在宋念家死活睡不著。後來破罐子破摔，看了大半夜的靜音版奧特曼打小怪獸，結果最後興奮得更睡不著了。
回來時，白栗請了一天假。
癱軟在自家熟悉的小床上，沒過多久就進去了夢鄉。
她記得，那時太陽剛好升起。天空抹著一道橙黃。
…………
醇美濃厚的葡萄酒香氣飄在客廳裏。袖珍版飯桌上，鋪著幹凈的覆古碎花桌布。葡萄酒瓶的木塞睡在高腳杯旁。
廚房裏的餐具幹凈整潔，擺放在各自的位置。
白栗打開電視，掃了眼播放得八點檔連續劇，無聊的情節勾不起她的興趣，卻也還是默默調大了聲音。
屋子裏終於不安靜了。
睡了一覺醒來後，做了自己的晚飯，安靜地吃完。
一切和往常一樣，然而心裏突然感覺空落落的。
“果然是有些寂寞了麽？”眼前浮現出那張臉，連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。
有人稱讚一句“晚飯真好吃”的感覺，還真是令人充滿成就感呢。
白栗捏著高腳杯輕輕晃了晃，老老實實又放回了原位，拾起木塞把酒瓶口給堵上。
她沒有勇氣喝。那是母親在畢業那年給她的生日禮物，和出生年份一樣的葡萄酒。
“算了。”她把酒重新放回了櫃子裏，永遠的第二格。
在手機APP上下了個快遞單，打算明天把宋念的睡衣給他寄過去。
填地址填到一半，一連串企鵝消息轟炸過來。
編輯小瓜：西木，出事了。你的那篇《西木的秘密》被人惡意刷了滿屏負分！
編輯小瓜：你快登上網站去看看，我已經讓技術小哥去查IP了。
編輯小瓜：社交網絡上也開始有了一堆惡評，影響不太好。
編輯小瓜：事情太突然了，我人都是懵的。
編輯小瓜：西木，你別慌，這事兒我們會好好調查。
白栗很冷靜地發了條消息過去。
西山木有枝：謝謝編輯，我現在去評論區看看，到時候一起討論下解決方案。
她放下手機，打開電腦，找出綠江的網站，登錄了上去。
評論區一團糟。
滿屏負分評論裏，偶爾能瞧見幾條小天使的話。
大家都和當事人一樣，不明真相。
…………
№1 網友：西木滾出網文圈 評論： 《西木的秘密》 打分：－2 發表時間：2014-11-04 20:12:07 所評章節：1
呵呵，小學生文筆，湊字數大水文，內容毫無意義，純屬騙錢。
№2 網友：作者是個渣 評論： 《西木的秘密》 打分：－2 發表時間：2014-11-03 20:12:04 所評章節：1
什麽垃圾文章，這年頭會寫一二三四五就能寫書啦？小學生趕快回去多讀幾年書！
№3 網友：我的兒子是流氓 評論： 《西木的秘密》 打分：2 發表時間：2014-11-03 20:11:50 所評章節：92
支持！整本書寫的都很好！作者不用在意那些奇怪的評論！
№4 網友：大老板 評論： 《西木的秘密》 打分：－2 發表時間：2014-11-03 20:11:50 所評章節：1
負分不解釋。討厭作者，整個一白蓮花。滾出綠江！辣眼睛！
…………
諸如此類的評論很多，但其中也不乏對文章的體悟長評或者支持言論。
0分灌水或2分鮮花都有。
這是白栗寫文這麽多年來，頭一次遇到這種事。
惡評特意挑了編輯下班的時間發。
白栗順手查了幾個IP，基本上帳號還不重樣。
編輯小瓜：西木，技術部那邊說，可能是高級水軍組團來的。
編輯小瓜：你仔細想想，最近有沒有得罪誰？
她得罪人了？修長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，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名字，讓她的臉色微微一變。
難道是唐年？上輩子害死她的家夥。
她在現實中好像也沒與人交惡呀。知道白栗筆名是西木的人並不多。至於網文界，她一向低調，更別說樹敵。
西山木有枝：我也不清楚。
編輯小瓜：在文下刷負分還不是什麽大事。西木，你註意下自己的人身安全。
西山木有枝：知道了。謝謝編輯。
編輯告訴她，他們會商量一個解決方案。畢竟，白栗的書正在談出版，不能因為這個受影響。
白栗心平氣和地又去翻了一波負分評論，讓她滾出網文圈的理由千奇百怪，還有人直接覆制菜譜，一看就是無理噴。
刷著刷著，有一個馬甲名為“我的兒子是流氓”的讀者引起了她的註意。
11
“叭叭叭”的汽笛聲在門外響了起來。
宋念端著咖啡杯喝了一口，濃郁的苦澀滑入口腔。
好看的眉心頓時揪起，在眉間擠出了痕。
忘了加方糖。太苦。
“滴滴滴——”外面的聲音又響起來了，很吵。
沒等宋念發作，劉深放下手裏的行程安排表，風風火火地跑了出去。
他邊跑邊回頭，喊：“我訂的奧特曼模型到了。”
言下之意，讓他別生氣。
宋念往咖啡裏加糖，沒擡頭。見劉深一趟接著一趟運一人高的紙盒子進來，語氣平淡，問了句：“你買了多少？”
大個子停下手上的活，咧嘴直笑，臉上伴隨著笑容起了不少褶子。
他伸出一個手指。“我買了一車。”
宋念滿意地點了點頭，讓他把模型都搬進空房間裏。
“回頭給你漲工資。”
劉深鼓足幹勁，樂呵呵地跑前跑後。
宋念在心裏暗想，下次白栗來的時候，就給她看私人的奧特曼模型展。
他都能夠想象，白栗看到一屋子的偶像時，那種超級少女的表情。
“昭和時期與平成時期的都有，從初代到最近，基本上經典的奧特曼都買回來了。按你說的，特意多買了迪迦。”
“大明星，怎麽突然想起追憶童年啦？”
宋念淡淡一笑，沒回答。
昨天接到他電話，劉深立馬行動起來。跑了一遍玩具市場，按著網上的奧特曼介紹大全訂了這麽一車東西。
老板效率挺高，今天專程送了過來。
以前沒見宋念這麽有童趣過。就他那忽冷忽熱捉摸不定的性格，圈裏人都以為他是個沒有童年的大魔王。
“對了，取模型的時候，順便在門衛那裏拿了快遞。”劉深從門外抱了個紙箱子過來，放到了地上，拿了小刀幫他拆，“你媽寄過來的。”
“我媽寄給我的？”宋念輕輕挪右腿，側了點身，低頭去看正被拆封的紙箱。
刀子劃過瓦楞紙，發出“呲啦”的聲響。
劉深把箱子打開，拿出了裏面的東西。
裏面的東西被泡沫包裹得嚴嚴實實，東西外面好像套了層粉色的包裝紙。
看不出是什麽。
有棱有角，四四方方，摸起來，像是書籍。
“你媽是不是覺得你需要修身養性，給你寄了什麽佛經吧？”
“我媽才不信那個。”宋念伸手，讓劉深把東西遞過來，他看了半天，忽然想起了什麽，眼前直落三條黑線。
宋念擡頭，眼神森森，“你小子沒給我媽抖出我腿傷的事吧？”
經紀人當即一哆嗦，有些委屈，猛然直起身，居高臨下看著宋念，說：“你這話就不厚道了。我都快成你媽了好麽？！照顧你這麽久，不懷點感激之情就算了，天天懷疑我叛變，你說氣不氣嘛！”
宋念被劉深的激烈反應驚到了，他剛剛好像沒說什麽過分的話啊。
宋念不希望母親因為他突然受傷而擔心，本來她就不怎麽同意他進演藝圈。
前段時間兩人視頻聊天，宋念說自己想休息一段時間，就來這間別墅住了，順便在周邊玩。
這不，猝不及防地，就收到了母親寄來的東西。
“這些日子，辛苦你了。”宋念說完，抱著那坨東西坐上了輪椅，熟稔地推著，往書房的方向去。
“看在你給我漲工資的份上，我原諒你。”劉深沖他的背影喊。
宋念：“……”他想改變主意了。
隔著門板，都能依稀聽到乒乒乓乓的聲音，那是劉深在收拾那些模型。
宋念關上書房的門，安靜地掃視這裏的一切。
屋子不算大，就規格來說，和這座大別墅格格不入，但卻溫馨。
書架上堆滿的不同類型的書，上層被玩偶和公仔塞得滿滿當當。
百葉窗前安著一個大書桌，陽光透進來，映亮了一片小天地。
糖果色的椅子看起來可愛而柔軟，給房間增添了一層亮色。
他尋了好一會兒也沒瞧見《迪迦奧特曼全集》，真不知道白栗是在哪兒找到的。
輪椅滑過淺棕色的木質地板，發出咕嚕聲。和窗外的烏鴉叫，踩著同樣的節奏。
宋念從書桌的抽屜裏拿出小刀，在泡沫膜上劃了幾下。像剝洋蔥似的拆了母親寄來的東西發現，和他預想中的一模一樣。
他媽寄來的，是一堆書，這些書的作者，是同一個人，名字叫西木。
老媽自從離婚後就迷上了看言情小說，在一個叫綠江文學城的網站混成了頂級VIP會員。有事沒事她就給身邊的人安利西木，久而久之，就連他也耳聞了“西木”這個名字。
上上次視頻的時候，娘倆談起了交男女朋友的事兒。宋念推口說，沒遇上合適的女生。母親就說，機會是靠創造的。她說寫這些書的是個剛出象牙塔的小姑娘，可人家卻把戀愛什麽的摸得透透的，堪比那些戀愛大師，讓他學著點。
這不，還給他寄所謂的戀愛心經了。
最上面的三本，《愛情秘方》、《江海共餘生》、《小蜜桃》，這名字聽起來還行。
把這幾本正規出版的書放在一邊後，翻著剩下書名的宋念，臉一次比一次黑。
《調/教/傲嬌竹馬》
《隔壁大神是忠犬》
《與黑粉同居的日子》
《霸道總裁的70億嬌妻》
……
……
女生都喜歡這種調調？而且老少通吃？
宋念啞然失笑，默默地把書放進了櫃子裏，關上，然後認真地上了鎖。
到了晚上，宋念媽打來電話。
“念念，媽寄過去的書，你收到沒？”
“收到了。”
“你覺得怎麽樣？”
“挺好的。”狗血、俗氣。
宋念眼前飛過那幾串書名，只覺得頭昏。
“那就好。你學著點，雖然我也不想催，但是你已經二十五歲了，不早點考慮，將來連看人的時間和機會都沒有。”
宋念知道，媽媽是想告訴他，想要找一個靠譜的結婚對象，需要漫長的考驗期。對方的缺點或優點，會在繁瑣的生活裏漸漸顯露。如果能夠慢慢磨合，好好相處，那婚姻便是水到渠成。
“嗯，我會的。都聽你的。”
“最近休息得怎麽樣？”
“我的狀態很好。”他微笑。
“今天出發去西西裏島，我會想你的。”
“好，旅行愉快。”
“拜拜。”
“拜拜。”
原以為這是個句號，沒想到過了一小時以後，母親打了幾個奪命連環Call過來。
畫風突變。
“兒砸，媽媽喜歡的小作者被人家欺負啦！”
“你不是閑著嗎？幫忙去懟那些黑粉！”
“聽說是網絡暴力，你找你朋友去查查看是哪些壞蛋搞的鬼！”
“媽媽要上飛機了，一切全靠你啦！”
“等我下飛機，告訴我戰果！”
“念寶，再見。”
“拜拜。”
宋念連連稱是，腦回路快要跟不上母親的語速。
喜歡的小作者？西木？
寫《霸道總裁的70億嬌妻》的那位？
宋念還是照做了。母親發來網址，帳號和密碼，以及文章名。他乖乖登了上去。
通過搜索欄，找到了母親叮囑的那篇文章——《西木的秘密》。
這本書取名有進步，不錯不錯。
o(￣▽￣*)ゞ))￣▽￣*)o
評論區滿屏的負分，說的話也是各種難聽。
宋念皺著眉頭，點進文章翻了幾頁，不知不覺便刷了好幾十章。
作者文筆細膩老練，劇情節奏把握得不錯，故事性強，立意也不錯。
不像負分評論裏說的那麽不堪。
宋念點了評論，選了2分，上面的一行有好幾個選項。
地雷、手榴彈、火箭炮、淺水炸彈、深水魚雷。
宋念把選項都點了一遍，發現深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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